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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nterview|“时尚芭莎艺术”专访:我的绘画从破坏开始

孙尧SunYao
2024-10-05

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时尚芭莎艺术 Author 这就是→








艺术家孙尧,摄于孙尧上海个展《瞬间即永恒》期间。









9月4日-25日,艺术家孙尧个展“瞬间即永恒”将在上海宝龙美术馆呈现。此次展览阶段性回顾了艺术家从2011年至今创作的45件重要作品,包括大型多联新作《永恒之火》、一组长达42米的黑色组画等,在抽象与具象之间,在对古典的迷恋中,展露其“内心的褶皱”。











孙尧个展《瞬间即永恒》现场(宝龙美术馆8号厅),图片提供:宝龙美术馆




永恒之火




创作《永恒之火》时,孙尧正在上海。从三月开始,其工作室所在区域就处于静默状态。虽有了大把时间创作,但心情却与2020年初有所不同。两年前,疫情突如其来,让人措手不及,对病毒的一无所知令他颇为恐惧。


而今年春天,变异、反复与常态化成为关键词。人们的生活节奏在被打破、恢复重建与再被打破中循环往复。工作室内外如同两个世界,在这种强烈的割裂感之下,《永恒之火》既延续了两年前隔离时《天际》系列的鲜活表达,又自然而然生发出更多色彩、笔触与情绪的碰撞。




《永恒之火 No.4》;Eternal Flame No.4, c.2022, 200x180cm



《永恒之火 No.5》;Eternal Flame No.5, c.2022, 200x180cm




割裂感,是孙尧常提到的一个词。小时候,他就对此深有体会。出生于1974年,孙尧经历了上海这座城市的巨变。从孩童时穿越黄浦江两岸所见的城乡景色差异,再到田野村舍逐渐仅停留于记忆中,他对人与群体、自然、城市、科技之间的关系愈发关注。这些交织的力量、个体的经验与思考也成为理解其创作的核心。时尚芭莎艺术专访孙尧,与其一同探讨一幅幅抽象画作背后的幽微含义。



《永恒之火 No.8》;Eternal Flame No.8, c.2022, 220x160cm



BAZAAR:相较于之前的单色画,《永恒之火》的颜色变化更加丰富,这种转变的原因是什么?


孙尧:这并非出于一种创作上的规划,从2020年的《天际》系列开始,我就画了一些颜色更加丰富鲜亮的小幅作品,《永恒之火》算是一种自然延续,与当时的环境、经历和情绪有关。在外部不确定的情况下,我更想从色彩方面展现出一种积极的、对未来的期望。这个系列也与之前相对沉重的单色作品形成一种对照。



BAZAAR:比如那组42米长的黑色组画对吧,这十几幅作品是一气呵成的吗?布展方式在当时就想好了?


孙尧:对,是在2018-2019年这段时间里集中创作的。针对当时举办个展的画廊空间,我设想将这组作品进行环绕式呈现。观众进入展厅,仿佛来到一个不明生物体内部——不断缠绕、律动、汇聚,没有终点,从而表达一种生命的无常与循环往复。


这次布展则是一字排开,因为正好展厅有一面40多米的墙,非常契合这组作品,也更能体现一种时间的痕迹,有始有终。同时,每三张作品基本形成镜像对称,这种对称既是自然的,也是人工的。而我正是想借用这种自然地生长发散,与人为建构的概念与意图形成一种对抗。




《永恒岛-风景 No.1》;Neverland-Landscape No.1, c.2018-2019, 200x355cm



《永恒岛-风景 No.5》;Neverland-Landscape No.5, c.2018-2019, 200x400cm



《永恒岛-风景》;Neverland-Landscape, c.2018-2019, 200x4120cm;于孙尧个展《自洽》展出, Liang Project画廊, 2019年




BAZAAR:与小尺幅相比,这种巨大尺幅的画作在创作方式与感受上应该截然不同?


孙尧:强度其实是一样,这就好比美式和意式浓缩咖啡,我依然是按照一件大尺幅作品的效果去画的。这样即使把小件作品局部放大,你也不会觉得空泛,而是感到同样的感染力。这种“压缩”也蛮有挑战,可能落笔少了些随性,需要更多判断与控制,花费的时间与精力并没有相差很多。




《永恒岛-花火 201903》;Neverland-Hanabi 201903, c.2019, 60x80cm





古典的“遗留”




自19世纪末以来,抽象艺术作为忠实描摹的一种决然反叛,成为晦涩难懂的近义词。但在孙尧的抽象创作实践中,古典主义大师的影子始终萦绕不去。勃鲁盖尔、伦勃朗、籍里柯、透纳……从小时候接触绘画开始,到进入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深造,直至今天,他仍对古典绘画中的焦点透视、纵深感,以及强烈的宗教神性意味迷恋不已。




《永恒岛 No.1》;Neverland No.1, c.2016, 200x200cm



伦勃朗《三个十字架》;Christ Crucified between the Two Thieves: The Three Crosses, 铜板雕刻, c.1653, 38.1x43.8cm




与此同时,切尔诺贝利式的灾难性新闻令他战栗,具有科幻气息的末日感成为其画作想要传达的一部分。对于末日,他并非全然的悲观主义者,也看到另一面:灾难带来的压迫性后果,能让人对生命、环境和未来有更深入的思考。况且,放到更宏观长远的宇宙时间来看,人类的存在不过沧海一粟。因此在其画中,人们也能体会到诺亚方舟般的置之死地而后生。




《永恒岛 No.2》;Neverland No.2, c.2017, 200x200cm



《永恒岛 No.3》;Neverland No.3, c.2017, 200x400cm




BAZAAR:在你的作品中,可以看到许多古典大师的影响,这是否算是你从具象转向抽象的一种“残留”?你觉得需要“摆脱”这种影响吗?


孙尧:与其说是“残留”,不如说是“保留”。我并不想刻意摆脱,而是要拓展古典绘画与现代抽象艺术相结合的可能性。我曾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具象绘画学习,无论风景画还是肖像画,对各个时期的大师都有自己的研究。


我会锚定几个自己喜欢的艺术家,他们的某种气质、表现语言、画面感染力让我感到共情,在创作中我就会尽可能保留并表达出来。这是非常个人化的探索,我并没有按照西方美术史对抽象艺术的界定,或一定要对具象绘画进行反叛。




《永恒岛 No.10》;Neverland No.10, c.2017, 200x200cm




BAZAAR:这或许也是“抽象”这一分类在语言表达上的局限性,好像只有这一个词来形容这一类作品。


孙尧:是的。人们已经形成了对“抽象”的一种符号化认知,尽管作为美术史分类梳理的一种方式,这是必要的。但作为语言,这一概念的所指存在局限性。比如透纳,或更早的伦勃朗、格列柯,我能从他们的具象绘画中看到非常当代的特质,甚至能看到抽象的因素,特别是其作品放大到局部后,本身就可以看作是一幅小的抽象画。



BAZAAR:相比较许多抽象画以“无题”命名,你的作品名往往也会指向具体描绘的对象,出于怎样的考虑?你觉得会限定观众的理解吗?


孙尧:对于一个系列的作品,我在脑海中会隐约会有一个大的命题,在创作过程中慢慢沉淀,但并不十分明确。等差不多完成后,我会再去细细品味。可以说,我自己是作品的第一个观众,起名字就像二次创作,有时还会根据突然想到的某个场景来命名。


我倒不是希望观众顺着我的感受来解读画面,而是让他们可以沿着这样二次创作的思路,按照自己的体验来理解,从而形成一种开放性联结。这一过程也可能会给我的下个主题带来启发。




《密林 No.16》;Deep Forest No.16, c.2011, 220x160cm



《密林 No.29》;Deep Forest No.29, c.2013, 250x180cm




BAZAAR:除了古典大师,你的作品也受到一些灾难性新闻的影响,你平常喜欢看相关主题的电影或小说吗?


孙尧:小说我看得不多,电影的话我很喜欢西班牙导演吉尔莫·托罗(Guillermo del Toro)的《潘神的迷宫》和《孤堡惊情》。其中,你会发现鬼怪的世界并非一定是邪恶的,反而有一些非常人性的东西存在。



BAZAAR:艺术家保罗·克利(Paul Klee)在一战后说过一句话:“世界变得越可怕,艺术就变得越抽象。”你认可这个观点吗?


孙尧:这得看从什么角度去理解。一方面,可以认为抽象艺术给人提供了避难的空间,让人能够偏安一隅,不问世事;另一方面,抽象艺术也可以直面这种可怕的情况,去探讨和呈现复杂的问题,从而表达一种态度。我更认可第二种看法。




《星迹 No.10》;To the Stars No.10, c.2015, 200x200cm



《星迹 No.16》;To the Stars No.16, c.2015, 220x320cm





生理性表达




生活中,人们面临着种种近忧远虑,常陷入“精神内耗”无法自拔。而在孙尧的作品中,观众可以直接体会到他瞬息万变、跌宕起伏的情绪宣泄。相较于理性克制,他更愿意坦白展露自己“内心的褶皱”,也为观众提供一种直面生活的可能性。



BAZAAR:你曾说,绘画应当是一种诚实的、内在的、直接的、生理性的表达。对于绘画时的情绪,你觉得完全不需要克制吗?


孙尧:我认为绘画从远古至今都是一种非常直观的表达,正如舞蹈、音乐一般,虽然由于一些绘画规则,不能完全随心所欲,我也不赞同失控的情绪,但至少不必遮遮掩掩,是直抒胸臆的。


在当下社会,人们运用智能手机、社交媒体,使用表情包、流行语等,让表达越来越受限。这种对科技的依赖也让我们越来越懒,直接的、物理性的、肢体的语言变少,甚至在同一间房间还要用手机交流。所以,我希望绘画首先要表达一种诚实、强烈的情绪,激发一些反应;其次再是一些所谓的规则、理性,或表达上的优化与处理。




《永恒之火 No.1》;Eternal Flame No.1, c.2021, 200x180cm


《永恒之火 No.2》;Eternal Flame No.2, c.2021, 200x180cm




BAZAAR:你早期有一个系列的作品《脸之风景》让人联想到里希特(Gerhard Richter),你喜欢他的画吗?


孙尧:我也看里希特的作品。不过,相比较早期的画照片,我更喜欢他后期更抽象的作品,因为我觉得那时的他才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绘画语言,更加成熟且复杂。尤其是他的刮擦手法,也经历了不断完善的过程。这种刮擦不是乱画,可能会失败,出现不尽人意的画面,但也会有布列松(Henri Cartier-Bresson)所说“命运决定性瞬间”的效果。




《脸之风景 No.8》;Landscape of Face No.8, c.2011, 220x300cm




BAZAAR:在创作中,你会遇到这种偶然性带来的失败吗?


孙尧:会的,我觉得一幅画的成功是从破坏开始。在我绘画的过程中,经常会让偶然性主动参与,而非预设一笔的路径和形态,甚至有点像盲人摸象,一笔破坏了原有的结构,再看下一步怎么办。于是,画家的主动干预与偶然性形成了一种动态关系。


有时,一笔下去会有画面整体和谐被毁的感觉,我不会把它全部擦掉,而是会观察其在破坏之余的生命力,从而再去调整。有时甚至通过下一步再破坏,形成一种冲突,反而会增加画面的感染力。



BAZAAR:有画不下去的时候吗?


孙尧:画坏了、快失败的情况经常会有,但我觉得是好事。一般创作时会有两种情况:一种是一气呵成,每一笔都信手捏来,冥冥之中仿佛上帝握着你的手在画;还有一种就很艰苦,如同西西弗斯,你能预感到一种失败的结局,但你也会跟自己、跟画面不断较劲。


一般这种熬过来的画面都不太理想,比画得顺的差很多。但我自己是满意的,因为看到一种艰辛、痛苦但有意义的过程,跟人生活在这个世界和社会中的状态有所呼应。这是一种提醒,也可以帮助我积累经验。




《熵之河 201601》;The River of Antropy 201601, c.2016, 180x250cm



《熵之河 201606》;The River of Antropy 201606, c.2016, 180x250cm



BAZAAR:你似乎更强调绘画的生理性表达,对表现绘画的观念性并不热衷,但许多当代抽象绘画十分强调观念,尤其像纽曼(Barnett Newman)、丰塔纳(Lucio Fontana)等人,你如何看待?


孙尧:也不是,我认为一件作品背后一定要有观念。我很喜欢纽曼的作品,他找到了一种表达崇高的个人化语言,具有非常深刻的意义。所以通过不断重复与强调,我也希望在自己的创作中慢慢触摸到背后的一种观念与态度。



BAZAAR:像纽曼那样“拉链式”的艺术符号,既让艺术家有高辨识度,在市场上更有利,也可能会让他的风格固化,你如何看待这个问题?有这方面的担忧吗?


孙尧:我认为关键不在于外界的判断与认知,而在于自身是否适合这种风格,且能够去表达自己想表达的东西。通过风格的重复,去深耕、打磨并完善自己的语言,就像一头扎入深海潜水一样。所以,我觉得重复不是问题,也并不担心。


如果到一定阶段,艺术家不喜欢这种风格,想要重新拓展,可以去尝试不同表达方式,找到更像“我”的语言。可能外界很容易给一位艺术家贴标签,将之对应某种符号。但从艺术家的角度,他并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,首先还是为自己创作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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